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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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白漠剛把門打開，一大群衛兵就魚貫而入。
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大胡子。他皺著眉頭, 四下張望了一番, 粗聲粗氣道：“傅雨城他人呢？”
白漠耐著性子道：“雨哥在臥室裏，他喝醉了。”
“喝醉了？真的假的？”大胡子冷哼一聲, 帶著一群人走進臥室。
傅雨城毫無形象地趴在床上, 睡得正香。他的頭發和衣服都亂七八糟，滿身濃重的酒氣簡直能熏死人。
大胡子繞著床走了一圈, 狐疑道：“怎麽這麽早就喝成這樣？沒聽說傅雨城酗酒啊？”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用力推了男人一把：“醒醒！”
傅雨城嘟噥著翻了個身, 繼續呼呼大睡。
大胡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立刻有人端了一杯水過來。
他含了一大口水，猛地向傅雨城噴去！
這一下冷水撲面, 傅雨城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終於睜開了眼睛。他迷迷糊糊地望著眼前這一大群人，眼神似乎還沒法兒聚焦。
“醒了嗎？”大胡子不耐煩道，“剛才兩個小時，你在什麽地方？”
傅雨城呆滯地望著對方, 而後緩緩開了口：“我沒醉。”
大胡子楞了楞, 他還想說些什麽，傅雨城已經撐起身子, 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 大著舌頭道：“小, 小漠, 今, 今天哥高興……再，再開一瓶！”
大胡子哭笑不得，伸手想把對方扒拉下來，但傅雨城的胳膊簡直像鐵箍一樣，怎麽也甩不掉。
傅雨城瞇起眼睛打量著對方：“小漠，你……你什麽時候長胡子了？哈哈，好醜。”
白漠站在床尾，無奈道：“雨哥，我在這兒呢。”
傅雨城遲鈍地擡起眼皮，那雙漂亮的眼睛帶著濃重的醉意，眼尾微微發紅，濕潤得簡直不像話：“嗯？小漠？”
雖然明知道這人是裝的，白漠心頭還是重重一跳。他忽然覺得，這樣的傅雨城……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少年沈默了一瞬，才啞聲道：“雨哥，你快放了人家，他是來抓賊的。”
“你，你是小漠，那……那他又是誰？”傅雨城看了看被自己死死箍住的大胡子，仔細辨認著對方，“嗯，你，你誰，怎麽拉著我不放？惡，惡心。”
大胡子簡直氣得要破口大罵了：“傅雨城，你這個爛酒鬼，發什麽酒瘋！是你自己逮著我不放！”
“胡……胡說，明明是你！”傅雨城怒道。
白漠趕緊上前，語氣幾乎是連哄帶騙：“雨哥，乖，聽話，放手。”
傅雨城呆呆地看著他：“哦。”
然後他放了手。
大胡子如蒙大赦一般，趕緊逃離床邊。
他瞪著傅雨城：“算了，看你醉成這副鬼樣子，剛才那兩個小時的去向，我就不跟你追究了。不過，按照規定，搜還是要搜的。”
“給我搜！”隨著大胡子一聲令下，一群衛兵立刻在屋子裏翻箱倒櫃起來。
不一會兒，他們就把起居室翻了個底朝天，又把白漠的臥室弄得一團糟，連床墊都翻了過來。
傅雨城臥室裏所有的櫃子都被打開，一覽無餘。
接下來，就只剩傅雨城身下這張床了。
可是他整個人爛醉如泥地趴在床上，怎麽也不肯下來。
大胡子對白漠道：“你把他弄下來，我們搜完了就走。”
白漠剛才看著傅雨城藏了東西在床墊底下，自然知道萬萬不能讓他們搜查。
“雨哥，起來了！”他假裝去拉扯傅雨城，而對方簡直像只成了精的八爪魚，四肢死死扒著床墊，怎麽也拉不起來。
大胡子沒法子了，怒道：“你們，把這個人和床墊，都給我擡起來！”
幾個大漢立刻走上前去，一群人七手八腳地，把傅雨城和床墊一塊兒擡了起來！
什麽也沒有。
只有一張光禿禿的床板。
這時，門外傳來了尖銳的電子智能警報聲：“滴滴滴——竊賊位置：三十三樓西北角！各小隊聯合包抄！重覆一遍，竊賊位置：三十三樓……”
大胡子再也顧不上這個該死的醉鬼了，他猛一揮手：“跟我走！”
一幫人瞬間走了個精光，只留下滿屋狼藉。
直到白漠“砰”一聲關上大門，傅雨城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翻身坐了起來：“樓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毛賊，正好撞槍口上了。”
白漠有些好奇：“雨哥，我明明看見你放了兩本東西在床墊底下，怎麽不見了？”
“哈哈，在這兒呢。”傅雨城跳下床，笑嘻嘻地擡起了床墊——原來那本日記和那本書，都被他用膠帶粘在了床墊下面。
剛才，他趴在床上不肯起身，對方只能連人帶床墊一塊兒擡起來，自然只能看到光禿禿的床板，看不到床墊底下粘著的東西。
白漠忍不住笑了：“原來如此，怪不得你不肯起來。”
“有句老話怎麽說的來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傅雨城得意地把床墊放好，忽然腳下一個趔趄。
白漠眼明手快地扶住他：“怎麽了？”
傅雨城用力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剛才那半瓶白酒灌得太猛，稍微有點兒上頭。”
“你該少喝點的。”少年忍不住擰起了眉毛。
傅雨城滿不在乎地搖了搖手：“喝少了怎麽演得像？沒事兒，你扶我到洗手間，我洗把臉就好了。”
白漠忍了忍，卻也沒再多說什麽，小心翼翼地把人扶到洗手間。
剛走進洗手間，少年忽然感覺到了什麽。
他猛地站住腳步，死死盯著前方安安靜靜的白色浴簾，同時側身把傅雨城遮住，厲聲道：“誰在那兒？！出來！”
過了片刻，浴簾簌簌抖動起來。
一個十五六歲的娃娃臉少年，怯生生地從浴簾後面探出半張臉：“……是，是我。”
竟然是莫子然。
傅雨城微微一楞：“莫子然？你怎麽在這裏？”
白漠心念電轉，剛才浴室門關著，他們二人在臥室裏說的話，這個莫子然應該聽不見。
但是，為了傅雨城的安全起見……白漠盯著莫子然，眼神微微暗了暗。他那張雪白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一絲冰冷的殺氣悄無聲息地溢了出來。
殺了他。
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傅雨城看了他一眼，警告一般道：“小漠。”
白漠垂下眼簾，收斂了殺意：“嗯。”
莫子然並不知道自己剛剛躲過一劫，他茫然地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我不是故意躲進來的，我沒有辦法，他們在追我……哥哥一定會生氣的……”
傅雨城疑惑道：“小家夥，你在說什麽？”
莫子然的表情都快哭出來了：“我剛才躲在三十三樓的一個儲物間，我聽見那些衛兵進來了，只能沿著外墻的水管爬下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下面是你們的房間。”
傅雨城明白了什麽，忍不住詫異地挑起了眉毛：“衛兵？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他們追的那個小賊？”
“我沒偷什麽，我只是想進哥哥的臥室和書房看看。結果剛出臥室，就踩到了激光防盜線……”莫子然訥訥道。
傅雨城明白了，敢情觸碰警鈴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眼前這個少年！當然，對方也把丟東西的鍋，一起背了。
他有些疑惑：“你偷偷跑到莫子巍的房間裏幹嘛？”
莫子然咬了咬嘴唇，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能不能給我杯水。”
三人回到起居室，莫子然在沙發上坐下來。他抱著白漠倒的一杯熱水，呆呆望著前方。
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我覺得我哥……有點奇怪。”
傅雨城心想，你哥本來就是個變態。他當然不會這麽說，只是揚了揚眉：“怎麽個奇怪法？”
“就是……和以前不大一樣。”莫子然的神色有些茫然，“我小時候，哥哥一直很疼我。他去魔鬼冰洋的那一年，我才八歲……我舍不得他，就一直跟在後面追，哥哥頭也不回。可是在我跌倒後，他卻回身抱起了我。哥哥跟我說，他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很快就會回來。”
“可是哥哥這一去，轉眼就是三年。這三年間，母親傷心過度去世了，父親不久後突發腦溢血，落了個半身癱瘓。當時，大家都以為哥哥死了……可是有一天，他卻忽然回來了，還戴著那個可怕的鬼面具。”
傅雨城打斷了他：“莫子巍回來的時候，就戴著面具？那你們怎麽確定，他是莫子巍？”
莫子然道：“哥哥的容貌毀了，只能戴著面具。但是他的精神力場沒有變，還有他的各種生活習慣，我都非常熟悉。”
傅雨城點了點頭。
“哥哥回來了，我自然是欣喜若狂。可是他回來後不久，父親便去世了，哥哥接任了堡主的位置。這些年來，雖然哥哥非常忙碌，沒有太多時間和我相處，但也沒有虧待過我。”
莫子然喃喃道：“再後來，哥哥成了親……嫂子是哥哥的青梅竹馬，溫柔漂亮。可是成親之後，哥哥和嫂子卻一直分居。有一天晚上，我聽見他們在爭吵，但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吵些什麽。”
傅雨城蹙眉道：“可是，我聽說他們感情很好？莫夫人去世之後，有個小姑娘誤闖了她的靈堂，惹得堡主大發雷霆，活活將人打死了。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莫子然低聲道：“確實有這麽回事。所以我想，哥哥應該還是很疼嫂子的……當年嫂子意外墜樓身亡，他很長一段時間都閉門不出。後來，有個小姑娘冒犯了嫂子的靈堂，哥哥就，就把人打死了。”
傅雨城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
“最近，我覺得哥哥越來越……古怪。前陣子，我跟他說起小時候的事情，那時我才八歲，他答應給我刻一個本命年的生肖玩具，最後卻食言了。哥哥聽了我的話，忽然大發雷霆，把我趕了出去。”
莫子然絮絮叨叨道：“我被趕出去之後，心裏憋得慌，想來想去也不明白。後來，我猜哥哥或許是遇到了什麽難題，才會脾氣這麽大。我就想，就想偷偷溜進他的房間裏看看。”
傅雨城聽著他的話，不由得深深蹙起了眉頭。
種種事情，簡直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失蹤三年的莫子巍……遙遠的魔鬼冰洋……墜樓身亡的愛妻……顏色詭異的油畫……鬼娃娃面具……
忽然間，一道雪亮的閃電猛地劃過他的腦海。
難道……難道？！
這時，莫子然不好意思地擦了把鼻涕：“對不起，我一激動就愛掉眼淚流鼻涕。”
傅雨城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你去浴室洗把臉吧。架子上有條紅色的毛巾，是全新的。”
莫子然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起身走進浴室。
白漠疑惑地看了傅雨城一眼。浴室的毛巾架上，只有一條備用的淺綠色新毛巾，是自己親手放上去的……哪兒來的什麽紅色毛巾？
傅雨城並不理會他，起身走到浴室門邊。他看著莫子然有些猶豫地從架子上拿下一條毛巾，忽然道：“莫子然，你……是不是色盲？”
莫子然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
“果然如此。你的母親也是色盲……所以，她的油畫色調才那麽古怪。”傅雨城喃喃道，“如果母親是色盲，那兒子是色盲的幾率，接近百分之百。可是，莫子巍卻不是色盲。”
他想起了莫子巍書房裏的那疊文件，用了好幾種顏色的筆進行交叉註釋，有條有理，清楚明白。
傅雨城低聲道：“當年回來的那個莫子巍，真的是你的哥哥嗎？你的父親，你的嫂子，他們……到底是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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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大胡子。他皺著眉頭, 四下張望了一番, 粗聲粗氣道：“傅雨城他人呢？”
白漠耐著性子道：“雨哥在臥室裏，他喝醉了。”
“喝醉了？真的假的？”大胡子冷哼一聲, 帶著一群人走進臥室。
傅雨城毫無形象地趴在床上, 睡得正香。他的頭發和衣服都亂七八糟，滿身濃重的酒氣簡直能熏死人。
大胡子繞著床走了一圈, 狐疑道：“怎麽這麽早就喝成這樣？沒聽說傅雨城酗酒啊？”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用力推了男人一把：“醒醒！”
傅雨城嘟噥著翻了個身, 繼續呼呼大睡。
大胡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立刻有人端了一杯水過來。
他含了一大口水，猛地向傅雨城噴去！
這一下冷水撲面, 傅雨城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終於睜開了眼睛。他迷迷糊糊地望著眼前這一大群人，眼神似乎還沒法兒聚焦。
“醒了嗎？”大胡子不耐煩道，“剛才兩個小時，你在什麽地方？”
傅雨城呆滯地望著對方, 而後緩緩開了口：“我沒醉。”
大胡子楞了楞, 他還想說些什麽，傅雨城已經撐起身子, 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 大著舌頭道：“小, 小漠, 今, 今天哥高興……再，再開一瓶！”
大胡子哭笑不得，伸手想把對方扒拉下來，但傅雨城的胳膊簡直像鐵箍一樣，怎麽也甩不掉。
傅雨城瞇起眼睛打量著對方：“小漠，你……你什麽時候長胡子了？哈哈，好醜。”
白漠站在床尾，無奈道：“雨哥，我在這兒呢。”
傅雨城遲鈍地擡起眼皮，那雙漂亮的眼睛帶著濃重的醉意，眼尾微微發紅，濕潤得簡直不像話：“嗯？小漠？”
雖然明知道這人是裝的，白漠心頭還是重重一跳。他忽然覺得，這樣的傅雨城……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少年沈默了一瞬，才啞聲道：“雨哥，你快放了人家，他是來抓賊的。”
“你，你是小漠，那……那他又是誰？”傅雨城看了看被自己死死箍住的大胡子，仔細辨認著對方，“嗯，你，你誰，怎麽拉著我不放？惡，惡心。”
大胡子簡直氣得要破口大罵了：“傅雨城，你這個爛酒鬼，發什麽酒瘋！是你自己逮著我不放！”
“胡……胡說，明明是你！”傅雨城怒道。
白漠趕緊上前，語氣幾乎是連哄帶騙：“雨哥，乖，聽話，放手。”
傅雨城呆呆地看著他：“哦。”
然後他放了手。
大胡子如蒙大赦一般，趕緊逃離床邊。
他瞪著傅雨城：“算了，看你醉成這副鬼樣子，剛才那兩個小時的去向，我就不跟你追究了。不過，按照規定，搜還是要搜的。”
“給我搜！”隨著大胡子一聲令下，一群衛兵立刻在屋子裏翻箱倒櫃起來。
不一會兒，他們就把起居室翻了個底朝天，又把白漠的臥室弄得一團糟，連床墊都翻了過來。
傅雨城臥室裏所有的櫃子都被打開，一覽無餘。
接下來，就只剩傅雨城身下這張床了。
可是他整個人爛醉如泥地趴在床上，怎麽也不肯下來。
大胡子對白漠道：“你把他弄下來，我們搜完了就走。”
白漠剛才看著傅雨城藏了東西在床墊底下，自然知道萬萬不能讓他們搜查。
“雨哥，起來了！”他假裝去拉扯傅雨城，而對方簡直像只成了精的八爪魚，四肢死死扒著床墊，怎麽也拉不起來。
大胡子沒法子了，怒道：“你們，把這個人和床墊，都給我擡起來！”
幾個大漢立刻走上前去，一群人七手八腳地，把傅雨城和床墊一塊兒擡了起來！
什麽也沒有。
只有一張光禿禿的床板。
這時，門外傳來了尖銳的電子智能警報聲：“滴滴滴——竊賊位置：三十三樓西北角！各小隊聯合包抄！重覆一遍，竊賊位置：三十三樓……”
大胡子再也顧不上這個該死的醉鬼了，他猛一揮手：“跟我走！”
一幫人瞬間走了個精光，只留下滿屋狼藉。
直到白漠“砰”一聲關上大門，傅雨城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翻身坐了起來：“樓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毛賊，正好撞槍口上了。”
白漠有些好奇：“雨哥，我明明看見你放了兩本東西在床墊底下，怎麽不見了？”
“哈哈，在這兒呢。”傅雨城跳下床，笑嘻嘻地擡起了床墊——原來那本日記和那本書，都被他用膠帶粘在了床墊下面。
剛才，他趴在床上不肯起身，對方只能連人帶床墊一塊兒擡起來，自然只能看到光禿禿的床板，看不到床墊底下粘著的東西。
白漠忍不住笑了：“原來如此，怪不得你不肯起來。”
“有句老話怎麽說的來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傅雨城得意地把床墊放好，忽然腳下一個趔趄。
白漠眼明手快地扶住他：“怎麽了？”
傅雨城用力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剛才那半瓶白酒灌得太猛，稍微有點兒上頭。”
“你該少喝點的。”少年忍不住擰起了眉毛。
傅雨城滿不在乎地搖了搖手：“喝少了怎麽演得像？沒事兒，你扶我到洗手間，我洗把臉就好了。”
白漠忍了忍，卻也沒再多說什麽，小心翼翼地把人扶到洗手間。
剛走進洗手間，少年忽然感覺到了什麽。
他猛地站住腳步，死死盯著前方安安靜靜的白色浴簾，同時側身把傅雨城遮住，厲聲道：“誰在那兒？！出來！”
過了片刻，浴簾簌簌抖動起來。
一個十五六歲的娃娃臉少年，怯生生地從浴簾後面探出半張臉：“……是，是我。”
竟然是莫子然。
傅雨城微微一楞：“莫子然？你怎麽在這裏？”
白漠心念電轉，剛才浴室門關著，他們二人在臥室裏說的話，這個莫子然應該聽不見。
但是，為了傅雨城的安全起見……白漠盯著莫子然，眼神微微暗了暗。他那張雪白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一絲冰冷的殺氣悄無聲息地溢了出來。
殺了他。
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傅雨城看了他一眼，警告一般道：“小漠。”
白漠垂下眼簾，收斂了殺意：“嗯。”
莫子然並不知道自己剛剛躲過一劫，他茫然地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我不是故意躲進來的，我沒有辦法，他們在追我……哥哥一定會生氣的……”
傅雨城疑惑道：“小家夥，你在說什麽？”
莫子然的表情都快哭出來了：“我剛才躲在三十三樓的一個儲物間，我聽見那些衛兵進來了，只能沿著外墻的水管爬下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下面是你們的房間。”
傅雨城明白了什麽，忍不住詫異地挑起了眉毛：“衛兵？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他們追的那個小賊？”
“我沒偷什麽，我只是想進哥哥的臥室和書房看看。結果剛出臥室，就踩到了激光防盜線……”莫子然訥訥道。
傅雨城明白了，敢情觸碰警鈴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眼前這個少年！當然，對方也把丟東西的鍋，一起背了。
他有些疑惑：“你偷偷跑到莫子巍的房間裏幹嘛？”
莫子然咬了咬嘴唇，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能不能給我杯水。”
三人回到起居室，莫子然在沙發上坐下來。他抱著白漠倒的一杯熱水，呆呆望著前方。
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我覺得我哥……有點奇怪。”
傅雨城心想，你哥本來就是個變態。他當然不會這麽說，只是揚了揚眉：“怎麽個奇怪法？”
“就是……和以前不大一樣。”莫子然的神色有些茫然，“我小時候，哥哥一直很疼我。他去魔鬼冰洋的那一年，我才八歲……我舍不得他，就一直跟在後面追，哥哥頭也不回。可是在我跌倒後，他卻回身抱起了我。哥哥跟我說，他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很快就會回來。”
“可是哥哥這一去，轉眼就是三年。這三年間，母親傷心過度去世了，父親不久後突發腦溢血，落了個半身癱瘓。當時，大家都以為哥哥死了……可是有一天，他卻忽然回來了，還戴著那個可怕的鬼面具。”
傅雨城打斷了他：“莫子巍回來的時候，就戴著面具？那你們怎麽確定，他是莫子巍？”
莫子然道：“哥哥的容貌毀了，只能戴著面具。但是他的精神力場沒有變，還有他的各種生活習慣，我都非常熟悉。”
傅雨城點了點頭。
“哥哥回來了，我自然是欣喜若狂。可是他回來後不久，父親便去世了，哥哥接任了堡主的位置。這些年來，雖然哥哥非常忙碌，沒有太多時間和我相處，但也沒有虧待過我。”
莫子然喃喃道：“再後來，哥哥成了親……嫂子是哥哥的青梅竹馬，溫柔漂亮。可是成親之後，哥哥和嫂子卻一直分居。有一天晚上，我聽見他們在爭吵，但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吵些什麽。”
傅雨城蹙眉道：“可是，我聽說他們感情很好？莫夫人去世之後，有個小姑娘誤闖了她的靈堂，惹得堡主大發雷霆，活活將人打死了。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莫子然低聲道：“確實有這麽回事。所以我想，哥哥應該還是很疼嫂子的……當年嫂子意外墜樓身亡，他很長一段時間都閉門不出。後來，有個小姑娘冒犯了嫂子的靈堂，哥哥就，就把人打死了。”
傅雨城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
“最近，我覺得哥哥越來越……古怪。前陣子，我跟他說起小時候的事情，那時我才八歲，他答應給我刻一個本命年的生肖玩具，最後卻食言了。哥哥聽了我的話，忽然大發雷霆，把我趕了出去。”
莫子然絮絮叨叨道：“我被趕出去之後，心裏憋得慌，想來想去也不明白。後來，我猜哥哥或許是遇到了什麽難題，才會脾氣這麽大。我就想，就想偷偷溜進他的房間裏看看。”
傅雨城聽著他的話，不由得深深蹙起了眉頭。
種種事情，簡直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失蹤三年的莫子巍……遙遠的魔鬼冰洋……墜樓身亡的愛妻……顏色詭異的油畫……鬼娃娃面具……
忽然間，一道雪亮的閃電猛地劃過他的腦海。
難道……難道？！
這時，莫子然不好意思地擦了把鼻涕：“對不起，我一激動就愛掉眼淚流鼻涕。”
傅雨城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你去浴室洗把臉吧。架子上有條紅色的毛巾，是全新的。”
莫子然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起身走進浴室。
白漠疑惑地看了傅雨城一眼。浴室的毛巾架上，只有一條備用的淺綠色新毛巾，是自己親手放上去的……哪兒來的什麽紅色毛巾？
傅雨城並不理會他，起身走到浴室門邊。他看著莫子然有些猶豫地從架子上拿下一條毛巾，忽然道：“莫子然，你……是不是色盲？”
莫子然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
“果然如此。你的母親也是色盲……所以，她的油畫色調才那麽古怪。”傅雨城喃喃道，“如果母親是色盲，那兒子是色盲的幾率，接近百分之百。可是，莫子巍卻不是色盲。”
他想起了莫子巍書房裏的那疊文件，用了好幾種顏色的筆進行交叉註釋，有條有理，清楚明白。
傅雨城低聲道：“當年回來的那個莫子巍，真的是你的哥哥嗎？你的父親，你的嫂子，他們……到底是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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